2025-05-15來源: 藝術中國 |
2015—2019年間,小提琴演奏家張樺每年夏天都會飛往奧志賀,參加小澤征爾國際室內樂學院為期10天的集訓及演出活動。 有一回,當小澤指揮完貝多芬的《F大調第十六弦樂四重奏》(String Quartet No.16 OP.135)第三樂章之后,張樺被淹沒在感極而泣的淚光中,她聽到了一片哭聲:臺下觀眾哭,樂隊成員哭,小澤本人也哭了…… 小提琴演奏家張樺 這首曲子被稱為“一個老人的音樂”,是貝多芬晚年失聰之后,預感自己將要離世時完成的回顧性作品。曲調節奏很慢,如同靜水深流的生命之歌,卻有攝人魂魄的力量。 作為世界頂尖的指揮家,小澤帶領樂隊復現了不向命運屈服的鐵漢柔情,傳遞出了一種“廢墟中的希望,”張樺回憶說。 “小澤把手抬起來,樂隊的氣氛就會不一樣。他的呼吸、眼神,整個人的狀態仿佛都能創造一種魔性的代入感,把樂隊和觀眾帶領到樂曲的世界里?!睆垬逭J為,音樂是跨越語言和族群的藝術,一個純粹的音樂人應該用全部真心把自己對某個曲子的感受傳遞給觀眾。 張樺也經歷了這種由技術追求者向純粹音樂人的成長之路。她4歲開始學習小提琴,2015—2024年獲得印第安納大學雅各布斯音樂學院(Indiana University Jacobs School of Music)全額獎學金,先后完成了小提琴演奏的音樂學士學位、音樂碩士學位以及藝術家文憑(Artist Diploma)的學業。 2018年,張樺在面試中成功演繹了理查德-斯特勞斯的《英雄生涯》,獲得雅各布斯音樂學院愛樂樂團首席小提琴手位置。此前,張樺從2015年起就先后成為印第安納大學室內樂團、印第安納大學愛樂樂團、埃文斯維爾愛樂樂團以及印第安納大學巴洛克管弦樂團小提琴組成員,并擔任首席/聲部首席/副首席的位置。 作為一位活躍在國際樂壇的小提琴手,張樺曾在世界各地著名音樂廳演出。其中包括日本的三得利音樂廳(Suntory Hall)和紀尾井音樂廳(Kioi Hall)、中國的上海東方藝術中心(Shanghai Oriental Art Center)和上海音樂廳(Shanghai Concert Hall),以及保加利亞的多布里·沃伊尼科夫國家劇院(National Community Hall Dobri Voynikov)。 在室內樂和管弦樂領域,張樺曾于Carls St. Clair、Giancarlo Guerrero,和Thomas Wilkins等世界著名指揮家合作。多次受邀到小澤征爾國際室內樂學院參演期間,張樺亦曾與世界級音樂家小澤征爾、原田貞夫、川本佳子及Julien Szulman密切合作。張樺還曾是Cong四重奏(Cong Quartet)成員,并接受過格萊美獎得主——太平洋四重奏樂團(Pacifica Quartet)的指導。 2024年,張樺在DMV地區完成了自己的獨奏音樂會演出。 參加演唱會的一些同行認為,張樺完成了一次高難度的挑戰。從天才莫扎特所代表的古典時期的璀璨光輝(Mozart Sonata for Piano and Violin No. 21 in E Minor, K304),到布拉姆斯深沉豐富的浪漫主義情感(Brahms Sonata Piano and Violin No. 1 in G Major Op. 78,“Regensonate”,再到拉威爾描繪的色彩斑斕、富于想象的法國印象主義世界(Ravel Sonata for Violin and Piano No. 2 M. 77),張樺帶領聽眾完成了一次音樂時光之旅。 “她拉的曲子能把人留住?!毖葑鄷F場有觀眾評價說,有一位小孩聽完琴,表示自己也想要學習小提琴,而一些學生則表示:聽了張樺的曲子,內心有一種不可言說的震撼。 由于對經典名作的獨特演繹能力,張樺曾榮獲諸多國際大獎,其中包括:2014年香港國際弦樂比賽三等獎、2018年利馬交響樂團青年藝術家比賽一等獎、 2019年保加利亞Pancho Vladigerov國際小提琴比賽二等獎和最佳作品演繹獎。 光榮與夢想 “如果你疼了,就應放松自己的身心?!保鸥鞑妓挂魳穼W院的導師凱沃克·馬迪羅相(Prof. Kevork Mardirossian)教授有一次關切地對張樺說。 在漫長的學琴時光里,張樺曾是一個對自己有極致要求的技術追求者,她希望像為數不多的幾個大師一樣:80歲還能拉琴,90多歲還能彈鋼琴。 張樺信奉過這樣的理念:拉琴如同跑馬拉松,不僅要速度快,還要比耐力。就讀于上海音樂學院附小和上海音樂學院附中期間,她每天的練琴時間,平均都在5-6個小時。 進入雅各布斯音樂學院后,張樺承擔了越來越多的教學和演出任務,每天拉琴時間長達八個多小時。每一次拉琴,張樺都想達到極致,長期處于緊張狀態的肌腱開始反復發炎。起初,張樺用正骨和止痛藥來緩解疼痛。堅持到年底后這些藥已不再管用,張樺由于肌腱受傷而不得不休養一段時間。 在康復過程中,張樺感覺自己放下了好多東西:“從一個追求技術的階段,進入到自由狀態,能夠在不同風格之間從容切換了。” “傷好后,我意識到人不是完美的,能拉琴就是一種幸福。”張樺學會以一種全新的眼光來審視自己:“把我的真心表達出去就是最好的狀態。” 在讀取藝術家文憑(Artist Diploma)以來,毛里西奧·富克斯教授(Prof. Mauricio Fuks)也曾告訴張樺:要“聰明地練琴”而不是“刻苦地練琴”,改變練習和演奏的方式,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跟隨毛里西奧學習之前,張樺脖子和左臂夾琴的姿勢太緊,持弓的手也感覺緊張。毛里西奧傳授給她“復健”的一些理念和方法:把膝蓋彎一彎,想象腳下的大地是一塊巨大的“云朵”。你會陷進去,但云朵會托住你。要如同“扶著羽毛”一樣的感覺去引導弓,而不是抓緊弓去控制它的運作。 帶著這些理念“持弓”進行空弦練習一段時間后,張樺感覺自己狀態好多了。 “掌握了這些方法后,人不會太辛苦,拉出的琴聲和旋律也更有空間感?!睆垬迥苊黠@感受到身體動作放松之后帶來的心態變化:“以前感覺自己的狀態是往內收的,對一首曲子100%的感覺只能表達出來60%;現在則是比較開放的狀態,可以更從容表達自己的情感。” 在技術和表達之間取得平衡能力后,張樺小提琴演奏風格漸入佳境,在音樂圈的聲望漸高。2019以來,她曾獲得明尼蘇達交響樂青年藝術家比賽特別獎、潘喬·弗拉迪戈羅夫國際小提琴比賽最佳表演獎、音樂與明星獎小提琴-金星等多個獎項。 近年來,張樺獲得多項學校榮譽:雅各布斯音樂學院的音樂系主任獎學金、音樂獎學金之友、藝術卓越獎學金獲得者等獎項,以及印第安納大學歐文和莉娜羅獎學金獲得者稱號。 “琴聲即我心” 初學琴時,老師給了張樺這樣的評價:耳朵好,樂感好,左手“跑得快”,很適合拉小提琴。 不過,小提琴屬于母親早年的夢想。兒時的張樺原本并不喜歡拉琴這種辛苦活,她對小提琴的熱情,是被一首又一首名家名作熏陶出來的。 多年后,跟一些國際著名的指揮家和樂團的合作,張樺越來越能體會細節里的神圣,在樂曲所表達的世界里,人的情感千變萬化,表演者和觀眾的心卻可以一起融化在樂團所復現的情境中。 Carls St. Clair、Giancarlo Guerrero,和Thomas Wilkins是室內和管弦樂領域的著名指揮家,都曾跟張樺有過多次合作。 這幾位指揮家性情各異,對樂團的引導方式也各有千秋。 Carls St. Clair是一個很嚴謹的人,對整個演出的過程有極致的追求。Carls St. Clair必選的一首曲子是理查德-斯特勞斯的《英雄生涯》,這首曲子對首席小提琴手有極大的考驗,不僅要處理復雜的節奏和多變的調式,還要跟大提琴互動,起到帶領整個樂團的作用。 張樺回憶說,第一次合練時,有樂手沒跟上樂團的節奏,Carls St. Clair非常生氣地發問:“難道你們排練前自己不去熟悉曲子嗎?!” Giancarlo Guerrero是一個很有情懷的人,他非常清楚,也善于引導樂團實現自己想要的效果。疫情之后,他選擇了肖斯塔科維奇《第五交響曲》,這首曲子反抗壓迫,以抗爭求生存的意味,Giancarlo Guerrero希望能因此鼓舞人們從疫情的悲愴中走出來。 談到另一位著名的指揮家Thomas Wilkins,張樺對于他引導樂團理解《大海》的一段話記憶猶新,Thomas Wilkins當時以陶醉的神情對樂手們說:想象你走在花叢中,忽然看到心儀的一朵花。你只是抬起來聞一聞它,而后繼續往前走……這就是《大海》需要的感覺! 跟管弦樂大師級的樂手以及著名指揮家的合作,打開了張樺對音樂的感知以及對更多音樂形式的表現力。2019年,她曾跟魯塞交響樂團合作在多布里·約伊尼科夫國家社區會堂演奏勃拉姆斯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也曾跟索菲亞獨奏室內樂團合作,在保加利亞舒門演奏巴赫A小調第二小提琴協奏曲,當時的指揮為普拉門·朱羅夫。 2021年以來,張樺參演過的音樂會還包括:月之音樂學院師生朋友音樂會,碩士學位授予儀式,藝術家文憑室音樂會、發燒公司出品燭光系列印第安納波利斯首映禮,IU西北Chansellor入職儀式等等。 在這些音樂會上,張樺有更多機會重新演繹與當代音樂大師合作,演繹歷代音樂大師們的代表作。 “我的琴聲就是我的情緒。”在張樺看來,優秀的樂手善于把自己的獨特感受融入樂曲的表演過程中,所以并非簡單復現大師的作品。比如莫扎特的曲子,左手的揉弦不能幅度過大,要拉得典雅、干脆一些,表達出一種“古典的浪漫”,而非那種缺乏節制與含蓄的夸張感。 張樺給合作過的樂團留下這樣的印象:她對于音樂的直覺很好,也善于從樂曲的結構分析找到句子,是一個能夠把音樂天賦和邏輯思維能力自然結合的小提琴手。 “從貝多芬,莫扎特,到海頓、舒伯特等人,每一代音樂大師都在創造新的音樂史,而小提琴手每一次演出都是與大師們對話的過程?!睆垬灞硎荆磥硭龑⒗^續領悟能夠心手相應的音樂表現形式。 這是一個從無到有,有歸于無的過程,而真正打動聽眾的琴聲,正是樂手們內心流出的音樂。(文/侯文) 責任編輯:王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