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2-16來源:江蘇美術家網 |
戊戌年民間稱“狗年”。畫鬼空易畫狗難,我不畫鬼也沒有畫過狗,但我養過狗,先后養過數條狗。狗聰明,狗忠誠,我喜歡狗。 我養的第一條狗是一條金黃色的土狗,那時我念五年級,弟弟給他起了個名字“黃鎖兒”。“黃鎖兒”原來是一個經常欺負弟弟小混子的名字。黃鎖兒,粉嘟嘟、胖呼呼,我弟弟喊一聲“黃鎖兒”,小狗再遠也會奔過來,弟弟很得意,說,黃鎖兒你還敢欺負我嗎?爬下!小狗真的就爬下了,弟弟很得意。 那時,我們一家四口住在校園的一間宿舍里,兩張床,一張桌子,還有一個煤油爐子,已沒有“黃鎖兒”住的地方。母親不讓養,我與弟弟騎車把小狗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可是,沒幾天它呼哧呼哧跑了回來。見了我們還是搖頭擺尾,親得不行。我和弟越發喜歡,有好吃的都省下留給“黃鎖兒”,沒多長時間,“黃鎖兒”養得膘肥體壯,毛色油亮,能瘋、能跑,一條尾巴豎得高高的,走起路來就一面獵獵飄揚的旗幟。 黃鎖兒護家,熟人來家無比親熱,生人靠近家門,它低著頭,瞪著眼,先是嗚嗚地發出警告,如跨門檻,一縱身咬住褲管不放,兇巴巴地讓人害怕。黃鎖兒聽話,家里人只要說一聲,不許無禮,它就乖乖地走得遠遠的。黃鎖兒還會看人的臉色,主人不開心,它會用身子蹭你,撒歡逗你玩,如果你罵它,它就委屈地望著你,一動不動,讓你覺得心疼。只要你叫一聲它,它又跳上跳下,歡喜得不得了。有時我和弟弟出去玩,離家還很遠,黃鎖兒就一個箭步奔過來,圍著我們團團轉。 黃鎖兒不咬人,但在校園里穿梭,給學生沒有安全感,有人提意見,何況有打狗令,要么自家動手打死吃肉,要么交給有關部門,橫豎是個死。我和弟堅決不同意,我媽說,送遠點,隔十幾條溝,狗聞不到主人的氣味,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為了不讓它看到回來的路,我和弟弟把黃鎖兒裝進麻袋,騎著車,過了無數的橋,隔了無數的溝,自認為最遠最遠地方,松開袋口,對黃鎖兒說“逃命去吧,不要再回來”,“黃鎖兒”怔怔地看著我們,沒有跟我們走,走了很遠,回頭看,它仍站在那里,一動不…… 大約過了半年,一個寒冷的雨天,己近午夜,聽到有爬門的聲音,打開房間一看,渾身透濕,冒著熱氣的黃鎖兒站在門前,這個冤家不知游過多少河,走了多少路,躲過了多少打狗的人,還是回來了。我和弟弟把它藏在防震棚里,對它說:“黃鎖兒,乖乖的,不能叫?。?rdquo;它好像聽懂人話似的點點頭,我們一個多月沒有聽到一聲狗叫。但這狗愛干凈,每天早晚要出來方便一次,終究被人發現了。 打狗的人手提扁擔找上門來,對我父親說:“沒有商量的余地。”自己怎么下得了手啊?打狗人一扁擔打下去,鮮血直流,“黃鎖兒”拼命往我身邊跑,又一扁擔打下去,它就倒在地上,睜著一雙大眼睛望著我。背過身去,我嚎啕大哭。 一張金黃的狗皮掛在曬衣服的繩頭上,迎風飄揚,像一團濃烈的火,深深地灼痛著年少的我,成為心中永遠的痛。 責任編輯:王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