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8-01來源:江蘇省國畫院 |
蘇童 室內生活是人類生活最重要的場景之一,但恰好也是容易被忽略了的,室內的光線是被墻木材和紡織品制成的窗簾所遮掩的。因此它隱秘,曖昧,真正的日常生活的面目,無論是美好的,還是猙獰的,無論是溫暖的,還是冷酷的,都在這里轟轟烈烈地展開,帶著人世間特有的氣味,還有溫度。 去描述室內生活,不需要勇氣,但需要的遠比勇氣復雜,也許復雜性在于空間的狹窄,使得觀察者的角度難以取舍,也許不僅是觀察的角度,更復雜的是一種適宜于觀察室內的心情,這心情是神奇的燈光,照亮室內的某部分,努力地表白這一部分,讓另一部分沉在陰影中,聽候下回分解。 人們經常說,憤怒出詩人,說的也是心境與藝術的關系。不言而喻的是,從憤怒出發,從不安出發,甚至從恐懼出發,都可以到達藝術的核心,但東方思想從來都是在孜孜不倦地表達出來某種安靜,盡管在安靜時堆積在暗處,意義不詳,你甚至可能在鄉村簡陋而嘈雜的小賣部門上看見那么一個條幅,“寧靜致遠”,這不值得譏笑,它讓人看到了某種執著的東方美學扎根人心的一面,似乎也是生活的座右銘,人們努力地追尋著靜和遠的關系。 石曉的“室內”是一個女人和花的世界,它天生是溫暖的,洋溢著春天的氣息,有點頹廢,頹廢得安靜、自然,有點理直氣壯。那安靜匍匐在明亮的室內世界里,安靜中似乎有什么在動,是微微的一種騷動,這騷動被克制了,但無處不在的女人體泄露了天機,花叢中有欲望的暗流回旋,那就是來自室內的欲望。 欲望是可以被描述的,看你怎么描述,從欲望出發描述欲望,是一種常見的方法,可以尖銳,可以粗暴,直接抵達欲望深處,但很明顯那不是石曉的角度,也不是他的心情,所以我們在他的室內系列中,發現了一個非常美好的敘述角度,他是從溫情和愛意出發,表達那欲望的,那欲望是混跡于花叢中,成為其中一朵隱藏最深的花朵,這一花朵,其實是向著室外開放的。 花非花?這恐怕不是石曉的意思了。也許是安靜的天性,石曉始終熱愛室內生活,也許一直熱愛室內生活,石曉從年輕時就安靜,現在更安靜了,也許是安靜塑造了他為人作畫的品格,他比年輕時更加敦厚了。但溫柔敦厚不是藝術的財富,石曉一定是很清楚的,因此他在室內就地掘金,室內的光線自有它的奧秘,在這樣的光線中探究靜和遠的奧秘,那么多的奧秘可以言說嗎? 奧秘總歸可以言說的,看你怎么言說。 被遮掩的室內生活其實是我們生活的重心,發現它的秘密也是發現生活的秘密,我們一次只須發現一個秘密,而用女人和花去表達這個秘密,也許是我們能設想的最美好最溫馨的表達了。 責任編輯:王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