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1-19來源:江蘇省國畫院 |
看周京新的照片,給我的印象就一個字“冷”,初見真人時,才覺得把“冷”換成“靜”更合適些。“靜氣”最難養,要脫去“縱橫習氣”,不染“市井俗氣”,“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儀靜體閑、靈臺清靜,才是一個藝術家長期內外雙修而獲得內心積累的外現。他講話音質純凈,不茍言笑,眉宇間透著一股英氣,一身墨黑色喬其紗中裝穿出了他的品味。辦公室很整潔,書刊畫冊規規矩矩地被碼放在書架或墻邊。沒有煙味沒有臭汗味也嗅不到墨香,然而,隱藏在外表下的,其實是個有著“孩子氣”的、隨和幽默的慢熱型藝術家。 《水滸組畫》是周京新的成名作。這套為大學畢業而精心繪制的工筆重彩組畫,在參加學校特意在南京博物院舉辦的畢業展時就廣受關注,好評如潮。80年代初,正值文革結束,改革開放的春風在祖國大地吹起,人們的思想在轟轟烈烈地變革,藝術、教育都在重新洗牌。新的東西不斷涌入,新的想法不斷碰撞,新的追求不斷出現,多元化的局面開始萌生。25歲的周京新遇到了好機會,正值全國第六屆美術展覽征稿,他的《水滸組畫》被學校選去送展,在第六屆全國美展上獲得銀獎,成為“開創中國人物畫一代新風”的作品,從此一舉成名天下揚。人們想當然地認為,這個學校剛剛畢業的愣頭小子,簡直工筆就是一匹黑馬,作品不僅獲了獎,還被中國美術館收藏,憑他的聰明才智,一定會在工筆天地大展宏圖,前程不可限量。但是,周京新卻不滿足,他自己心理很清楚,這次獲獎只是一個助推器,自己一直以來篤志愛好寫意,這次是覺得寫意還拿不出手,工筆相對好控制的緣故,才畫了工筆重彩《水滸組畫》。好風頻借力,送我上青云。五年后在準備研究生畢業創作時,又碰到了第七屆全國美展,他做了一個急轉身,堅決停止工筆重彩創作,走自己一以貫之的最愛——水墨寫意之路。他堅定自己的選擇,不被外界因素所干擾,包括市場的因素。周京新認為,工筆只是一個階段,是哪個時期他研究造型,用工筆的形式畫出來而已,并不是想在工筆的技術上延續下去,他要停止,走學術性寫意的路子,其他的就應果斷的舍棄。然而,周京新是理智的,在由工筆重彩轉向水墨寫意的探索過程中,他選擇了自然過渡,于是就有了他的第八屆全國美展銀獎作品:兼工帶寫水墨淡彩的《揚州八怪》。再次獲獎后,他到碩士畢業答辯委員會主任陳大羽教授家送自己的畢業論文時,陳教授頭也沒抬,輕描淡寫地問:“又獲獎了?!”周京新清了清嗓子,調皮地回答:“唉,就像是摸獎,算我運氣好,恰好摸中了唄!”陳教授噗嗤一下笑了“你這樣想就對了!”瞧這師徒倆,一個比一個矯情!周京新的繪畫技術,主要是得益于陳大羽等老師言傳身教,悉心指導,大羽教授總是當面嚴厲背后卻不吝溢美之詞地愛護著這個得意門生。 自84年《水滸組畫》在第六屆全國美展獲獎后,周京新一發而不可收拾,連續五次參加全國美展并獲獎。是名符其實的“獲獎專業戶”。而且每次獲獎題材和技法都有創新和突破。他說:“不管畫人物,畫山水,還是畫花鳥,作為一個畫家,最終想表達的還是繪畫語言本身?!? 北宋以降,《水滸傳》的故事在民間廣為流傳。那些具有豪放粗獷陽剛美的漢子,個個疏財仗義,重情重義,有勇有謀,“路見不平一聲吼”的俠肝義膽為世人所喜愛。周京新“化機在手,元氣狼藉,不為先匠所拘,游于法度之外,解衣盤礴,旁若無人”,運用非常精熟的技法和對原著人物性格特征神一樣的參悟,把人們心目中的英雄豪杰畫成鬼里鬼氣、怪頭怪腦類似漫畫式的“怪物”。然而,隱匿于筆墨重彩之間,散布在人物周身的那股猩猩朽朽、憨憨沉沉、恣恣爽爽、糾糾纏纏的勁頭兒,不但沒有令讀者生出嫌惡,卻出人意料地被人們津津樂道。 這十幅《水滸組畫》他是笑著完成的。最先只畫了7張,花了將近2年時間完成,因江蘇美術出版社要為他出專輯,又補畫了3張。在那三年中,他始終沉醉在詼諧情趣的游歷之中,無所顧忌地“混”到“忠義堂”的人堆里去,與梁山好漢們廝守盤桓,交心結義,裝一肚子“俠肝義膽”,染一身的“綠林豪氣”。讓《水滸傳》中的人物故事牽引著畫思,一點一畫,一青一赭,一形一態,一莊一諧,腦海中的水滸人物一個個便服服帖帖地走入畫中,“他們都是幾百年前的人,走到現在人面前,渾身必有股子令人奇怪的陰陰的鬼氣?!敝芫┬碌倪@番話解開了我們心中的疑惑。 《淮南子·說山訓》中論“君形者”說:“畫西施之面,美而不可悅,規孟賁子目,大而不可畏,君形亡者焉。”是說畫西施雖美,但不使人喜歡,畫孟賁雖然眼睛瞪得大,卻不令人生畏。主要原因是做到神似。所以,君形體現在繪畫上就是傳神。周京新善于捕捉人物的“神”,把人物最純正最本色最地道的品格,用幽默調侃的筆墨展現在讀者面前,益發顯得可親可愛。 《水滸組畫》之后,他轉而放棄工筆寄心寫意,陸續創作了《忠義堂人物全圖》長卷,《水滸葉子一百零八圖》,《水泊梁山》組畫,《忠義堂》巨幅立軸,《水滸人物80圖》,《水滸人物冊》等等。 周京新是個頗有才情的丹青高手,很擅長用筆墨來講道理。在采訪過程中,《戰洪圖》是周京新提到次數最多的話題,那么這又是一幅什么樣的作品呢?我腦海里浮現的是猶如徐悲鴻愚公移山那樣的意象,一些高大魁梧的軍人摸樣的漢子,他們或者背負老人、或者手提肩扛沙袋艱難前行的樣子,甚至眼前還具像地浮現出他們堅毅的面容,魁偉的身材以及發亮的瞳孔。周京新創作的純水墨寫意作品《戰洪圖》打破了人們心目中對英雄模范人物的定式,讓畫面盡顯示它敦厚滾動的“骨氣”,整個畫面看上去就像一堵凹凸不平的黑墻。 “怎么黑黢黢的”,年輕記者口無遮攔地說出他的最初印象。 “其實,他畫的不是抗洪這個事件,他畫的是一種‘道’!”我倚老賣老地賣弄著自己的頓悟。 1998年夏,我國江南、華南大部分地區及北方局部發生了有史以來的特大洪水。受災人數之眾,地域之廣,歷時之長,世所罕見。數百萬軍民涌向大壩,眾志成城,奮起抗洪,用鋼鐵般的意志和大無畏的英雄氣概,形成了偉大的抗洪精神。周京新每天看電視,被那些奮不顧身的年輕生命深深地感動,于是“胸中勃勃,遂有畫意?!彼麤Q定用水墨來再現那場驚心動魄的搶險場面,他不按常理出牌,而是著力于表現一種波瀾壯闊、氣吞山河的“勢”。通過一個個似隱似現的人物所呈現出來的旺盛的生命力和內在的精神氣質,以及精神狀態所凝聚成的一股“氣”,這股氣在畫面流動,生成一種強大的“勢”,給人以沖擊震撼的力量,抗洪精神自畫中矣。在周京新的心里,那些跟洪水抗爭的士兵,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他選擇了純藝術式的方式來歌頌他們,在他看來,這才是自己向士兵們表達敬意的最恰當的方式。 《戰洪圖》畫幅超大,高三米多,寬近二米,卻是在一張不足2米的桌子上畫成的,他感覺比前幾次的參展創作更加投入,更加專注,也更加輕松。這幅水墨雕塑是他構建繪畫語言的核心脈絡,是最純正的繪畫精神的體現,也是他真正地拿自己的畫在說話的一件作品。作為評委畫在江蘇美術節畫展上展出,后被推選參加全國美展,最終獲得優秀作品獎。 周京新是江蘇省國畫院的院長江蘇省美協副主席。在剛剛結束的南京市美術家協會第七次代表大會上,又被推選為南京美術家協會主席。他清醒地意識到自己要承擔的責任和義務,他說:“我們要盡最大可能地發揮好引領作用,創造一個良好的氛圍,讓每個畫家在這個時代發出自己的聲音?!? 責任編輯:王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