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2-11來源:江蘇省國畫院 |
周學 “水墨雕塑”緣起于周京新先生有別于傳統繪畫程式的新主張,水墨與雕塑原本兩個學科,并在一起,用水墨進行雕塑,或言,用雕塑的方法進行水墨創作,水墨是工具(或手段),而雕塑是呈現,用三維立體的加減法成就二維平面的創作。我所理解的“水墨雕塑”是這樣的,雕是減法,塑是加法,加相對容易,而減,則難。藝術大道,雖然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然落實到具體技法,多一兩頁松枝,少一兩個苔點,觀者尤其是外行察覺不易。寫意難,也就難在這個地方,因為精準,猶如宋玉筆下的東家之子,“增一分則太長,減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哪兒么多剛剛好?說的容易。 雕刻是減法,把多余的東西剔除掉。譬如琢玉,相玉、剖料、定器、掏膛等百分之八十的程序完成了,一刀下去,吃不準勁頭兒,或者跑肚手軟,經年累月的全部心血極可能一下子都白搭了。用水墨進行雕塑,一筆一筆累加上去,如何做的了減法呢?二個層面,一是自我剔除做減法,沒有足夠的積累儲備,大量的研究寫生,反復的實踐摔打,“減”是一句空話,放下我執,先要有我,沒有“有”,何來“無”?先無后有,再無。若自性不空,不做減法,不放下,則不能有,所謂真空生妙有。緣起性空,因緣和合,非一般常人不能覺醒,即便覺醒,非一般功力者可以實現。所謂心中有,手中還要有,技法層面的運用,“加”之前已經做了減法。大文章易寫,小文字難謀,古人嘗說“一言以蔽之”,一句話能把事情說清楚,三分鐘把《水滸傳》講明白,想想看,沒那么簡單吧。五色令人盲,大道至簡,一招制敵,四兩撥千斤,以少勝多,來自于精準判斷,敢于舍棄,空有足夠的力量,倘若招數失策,方向偏差,即便有,還是無,甚至不如無。這就好比目的地是北京,結果去了濟南,方向錯了,又或是到了北京竟然忘了自己來做什么,即便到了又能如何呢?(選擇明確的目的地,正確的路徑,駕駛性能良好的交通工具,在確保乘車人身安全的前提下,準確無誤的到達目的,確保完成既定任務。形式之于藝術創作而言即是技法,即是內容。) 前蘇聯傳記作家格拉寧說,大多數人從來不想嘗試超越自己可能性的局限,很多人是用低于自己一倍的力量生活。從這個角度來講,超越自己,是自我覺醒之后的“剔除”,向內求,打破已有的我,清空自己,放下已有的自己,再造一個我,然后重生。老子講,“萬物并作,吾以觀復”,返回根本,追求生命最初來源的那個東西。發現自己本來面目,明心見性,就能擁有源源不斷的巨大能源。古往今來,凡大成就者,無一不是敢于自我革命的高手。提出“水墨雕塑”新主張的周京新即是這樣的一位高手,而當代梨園界亦有這樣的一位高手,她就是被曹禺譽為“國寶”的戲劇大家裴艷玲先生。裴先生5歲登臺,9歲挑班,十幾歲給毛主席演戲,古稀之年親自操刀,再排新戲《趙佗》,除了主演之外,出品,導演,甚至劇中人趙佗的唱腔都是裴先生親自設計。摯友鄭標兄是給裴先生磕過頭的徒弟,借用其《神仙如何修煉得》一文中的片段,或可讓觀者領教裴神仙的功夫。“裴艷玲演的趙佗,從19歲到100歲。武戲在先,穿厚底、扎大靠、使長槍,武功繁難,載歌載舞。文戲在后,戲裝從蟒袍、帔到開氅,髯口也是從‘黑三’、‘黲三’到‘白三’,做表出神入化,演唱別具韻味。一大段反西皮的‘哭靈牌’,那叫一個痛快淋漓?!? 女演男,藝兼京昆梆,能文能武,生旦凈丑無所不能,唱念做打無一不精。有人說,裴先生最保守,抱著“四功五法”不放,裴先生言,自己守得還不夠,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太好了,連十分之一也沒學到。雖然“玩意兒”是保守的,但每一出戲里她都呈獻給觀眾新東西?!赌倪浮防镂湫g動作的運用,《鐘馗》里三米高處翻下,連續劈叉,金雞獨立三起三立等?!捌埲招拢杖招?,又日新”,求新是一個持續不斷的過程。張岱年承接《易傳》思想,給出了一個更為直截了當的轉語。他說:“世界是富有而日新的,萬物生生不息?!词莿?,‘生生\'即不斷出現新事物。新的不斷代替舊的,新舊交替,繼續不己,這就是生生,這就是易?!? “其命維新”的題目是借用了近年來江蘇省國畫院系列展覽的展標,河南,河北,山東,山西輾轉全國,策劃者,組織者,擎旗者即是周京新先生。命者,天命、生命、性命、使命也,想到這四個字,會不由自主的想到水泊梁山頂上大旗昭昭的“替天行道”,想到戲比天大的裴神仙。無論是其命維新,還是替天行道,抑或戲比天大,僅見字面即會讓人胸中生起舍我其誰的悲壯豪情。“戲是我的夢,戲是我的魂,戲是我的命,戲是我的根?!迸崞G玲在《響九霄》里是這么唱的。以“維新”的事業作為使命擔當的周京新與裴艷玲何其相似,雖殊途然同歸。見過一個短片,長鏡頭從臺上京劇演員的表演,移到臺下一位“觀眾”的身上,空落落的場子只有他一個人,跟著胡琴的節奏,嘴唇微張,手也跟著打拍子,那位觀眾即是周京新。我相信周京新先生懂戲,雖然我們的交談中從未涉及過此類話題,我甚至愿意相信舞臺上被長鏡頭聚焦的那位角兒就是裴先生,進而產生了一種恍惚,臺下的觀眾是裴先生,而臺上那位角兒是周先生。臺上的好戲正是裴先生又在創排的新劇目,根據《打漁殺家》改編的《漁夫恨》,老戲新作,二位老戲骨,不管誰唱,等著叫好吧! 責任編輯:王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