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1-19來源:江蘇省國畫院 |
周京新從小就喜歡畫畫,這在他小學和中學的同學中是出了名的。1980年對他來說是一個重要的年份,在這一年他如愿地考取南京藝術學院美術系中國畫專業,叩開了成為一名畫家的夢想之門。 在大學里,與周京新一個班的同學有四位,他們都是才情橫溢的青年,這個五人組成的集體形成了一個良好的學習氛圍,他們“明爭暗斗”,相互促進,各自都在后來的崗位上取得了驕人的成績。在四年的大學生活中,周京新是既用功,又用心,他為自己設定的目標是要在水墨寫意人物方面做出一些成績來。但生活中有許多事情的結果往往會與人們最初設想的愿望相反。1984年周京新為畢業創作而繪制的《水滸組畫》并不是以他心儀的寫意水墨形式完成的,而是一套地道的工筆組畫。而且,這套作品在當年舉辦的第6屆全國美展上獲得了銀獎。這個榮譽即刻使他名聲大振,同時也使他以一個工筆畫家的身份在畫壇嶄露頭角。 說來也許令人難以置信,周京新的《水滸組畫》竟是在萬般無奈之中的一種“投機取巧”。一心想在水墨寫意上做點文章的他,在畢業創作的準備階段已清醒而又無奈地意識到,在目前階段要想在寫意水墨方面做出點名堂已無指望。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他只好改換門庭,很丟面子地投靠了平時讓他最瞧不上眼的工筆。盡管周京新一再以“以工養寫”的幌子來為自己的“棄寫從工”作辯解,但這種辯解更多是一種自慰式的。他畢竟是在一種無所準備,甚至是失落的心態中拾起工筆的。雖然工筆給他帶來了如潮的好評,但他的內心卻并不踏實。 周京新雖然是被迫選擇了工筆,但他在“工”的過程中還是很有收獲的,也找到了很多的樂趣。他試驗著把過去悉心為“寫”而積累的感受轉換為“工”的元素,而且發現所謂寫的感受與工的元素之間是可以相互交融的。這時候,他意識到過去把“工”與“寫”單從字面上作簡單意義的分家實在是一種誤會。其實“工”也好,“寫”也好,它們只是表現形式或手法的不同,而超然在形式和手法之上的創造意念和審美原則應該是相一致的。經過一段時間的摸索,周京新得出了如下的理論總結:“工者,如不蘊寫骨于精工之內,一定工得毫無韻意;寫者,如不含工律于寫勢之中,也會寫來全無章法?!钡拇_,從周京新在《水滸組畫》之后創作的一批工筆人物作品中,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上述理論總結在實踐中留下的真實印跡——有意識地將寫意的氣象植入到工筆的方圓之中。也許因為周京新的這種創意頗有離經叛道的架式,以致他的一位資深導師略帶辯護的口吻說他的所謂工筆實際上是一種“寫意工筆”,對這一評價周京新反而還有點沾沾自喜呢。至此,他的“以工養寫”已從原先辯解式的自慰,嬗變成一種富有精神內涵和創新意識的實踐了。 周京新在藝術上的終極目標是要在水墨寫意人物方面開辟出一個新境界。這個目標本身所外呈的信息以及他后來創作的許多以傳統題材為內容的作品,很容易使人們對他產生一種誤解:周京新藝術表現的對象在時間上總是局限在古代時限,在空間上則又遠在邊遠地區,似乎對自己周圍的現實缺乏必要的關注。當然,他后來大量的有關現實題材的作品很快地消除了這種誤解。其實,從古代人物到少數民族,再到當下的現實生活是周京新為自己設定的藝術發展的三部曲,而前兩部實質上是后一部的序曲。事實上,周京新的這種按部就班、循序漸進的探索方式,對一個畫家來說未免有點過于謹小慎微了,這在一定程度上或許會抑制他的藝術創造力的更好發揮。但反過來,這也使得他所邁出的每一步總是那樣的堅定踏實,那樣的目標明確。那么,周京新的第三部曲究竟要演繹出一個什么樣的結局呢?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就必須要在所謂的傳統與現代之間作一番探尋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周京新的作品大量表現的是古代人物,但他真正關心的則是當下現實,而他的少數民族階段則是他自己設計的實現從古代到現代漸變的一個連接通道。如何把傳統純正的水墨意味賦予現代人物的表現之上,也就是如何把傳統的精神做出比較準確的現代演繹,始終是周京新關注的藝術命題。要實現這種古今轉換是沒有現成的道路可走的,必須要對傳統做出修整、改造和發展。傳統中國畫中作為表現形式中心的筆墨構造雖說已十分完善,但它畢竟缺少現代基因的補充,所以,當它面對豐富多彩的現代生活和具有時代個性特征的現代人物時,就顯得有點黔驢技窮了。如果一味地死守傳統的準則,把現代生活和現代人物歸結到傳統程式中去的話,那么中國畫就會有負于這個時代而真的要成為“保留畫種”了,中國畫的現代發展也就無從談起了。所謂的傳統并不是一個一成不變的標準,任何一個畫家或一種風格也都不能涵蓋傳統的意義,它應該是一個不斷積累的過程,而且這個過程依然顯得相當的漫長。它與中國長期處于相對穩定的封建社會結構的歷史背景不無關系,甚至與中國漢文字穩定的傳承系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不可否認在傳統中國畫中的確存在著許多鬼使神差、出神入化的精髓,但如果對這些傳統精髓不作為今所用和為我所有的改造與發展,那么,再好的傳統也就可能成為一種桎梏。就以中國畫的用筆為例,不能把“骨法用筆”簡單地理解為中鋒用筆。其實,在筆墨表現中只要骨相骨氣存在,側鋒、逆鋒甚至破鋒都是各有千秋的形式語言。也只有這樣,作為中國畫主要畫具的毛筆的表現效果才會愈加豐富起來,煥發出新的生命力。再以人物畫為例,生活在現代社會中的現代人是有很多值得表現的東西,他們身上體現出的豐富性、鮮活性、易變性和多樣性,再加之斑斕的色彩和飛速的節奏,光靠傳統的線條勾勒、墨色點染和造型程式是難以窮盡其形神的。這是一個顯而易見但又難以填實的空白。因此,尋找到一種既能保持傳統的水墨精神又富有時代氣息的水墨表現形式就成了周京新的攻堅點。近幾年來,他一直在這方面作著不懈的努力。首先,從他這一時期創作的作品所表現的內容來看,所有的人物全是活生生的現代人物,有的就是一些在他前后左右生活、學習和工作的親朋或同事。在這方面,周京新終于實現了作品主題向既定目標的回歸。在表現形式上,他將現在自己癡迷的水墨寫意人物戲稱為“水墨雕塑”,他試圖用筆墨來替代線條,畫出“一種沒有線的中國畫”來。的確,他現在的人物造型和結構不再是由線來完成,而是通過墨色的排列、組合和對比來得以顯現,在視覺上給人產生一種因“塑造”而獲得的渾厚感,細細品來,還真能找出一些與雕塑貼近的意味來。現在的周京新一改以往不惜墨如金的做派,水墨用得非常地鋪張和恣意,畫面上的人物,從頭到腳,輪廓之內,無不由一塊塊變化微妙、濃淡不一、水分充盈的墨色來寫造;有意的點畫和偶發的肌理互為映趣,大有筆意縱橫、墨味盎然、筆無定法、墨無成規的味道。這樣,周京新的筆墨語言至少具備了以下兩種價值:第一,當它附著于具象的人物時,墨色的豐富性映射出了人物個性形象,甚至是色彩的豐富性。在周京新看來水墨在造型和情感上表現出的潛能,絲毫不遜色于西方繪畫中璀璨的色彩。在他的墨色中我們有時的確能感覺到一種如同玻璃器皿那樣由里向外透射出的光感。因此,“墨分五色”的傳統遺訓在周京新的作品中被衍化為“墨分百色”。第二,當他的墨色處于相對抽象的狀態中時,它們本身就具有了一種形式意味和審美價值,而這種意味和價值與傳統的水墨意味在形式和精神上有著深藏不露的暗合。更為關鍵的是他在人物畫這個實驗室中所取得的成果還具有一種普遍的意義,因為他所總結出來的一種現代性的水墨語言,其本身就具備了獨立的形式意味和審美價值,它既有全新的外顯形態,又有傳統的內在因子,它是一種抽象意義上的詞匯單位。當它附著于人物時,其本身的表現力和豐富性也就映射出人物的個性形象和精神特征;而當它附著于山水、花鳥時,同樣的效果也會躍顯紙面。周京新最近創作的一系列的花鳥、山水作品很好地證明了這一點。這或許也是周京新在人物畫方面所具有的優勢和所取得的成就會如此自然地、不露聲色地轉移到了他的山水和花鳥畫中的原因之一。 當然,就目前周京新的繪畫來看,無論是人物,還是花鳥和山水,其筆墨語言的經典性,至少在整體上還遠未達到他理想的高度,他自己也承認在他現階段的許多作品中還存在著組裝、拼接的痕跡。在他的觀念中,繪畫的語言既是物質的,又是精神的,這也就是說經典語言的提煉和形成不僅要有手段和技術的高度,同時也要有崇高的精神境界。在他看來,只有用物質與精神通透一體的繪畫語言表現出來的作品才真正具備一種永恒的價值。這既是一個目標,也是一個過程,而周京新現在正目標明確的前行在這個過程之中。 責任編輯:王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