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2-23來源:江蘇省國畫院 |
潘知常 今人提及中國畫,往往會以為就是水墨山水,其實并不盡然。這樣的看法,只是以偏概全,甚至是一葉障目。中國畫的主流當然是水墨山水,但是,這并不排除還有其他的支流,而且,中國畫也并不是一個“過去時”,作為一個美學的傳統,它的關鍵當然應該是在“傳”,而不在“統”。那么,未來的中國畫的主流就一定還是水墨山水嗎?也一定,但是,也不一定。 其實,在中國美術史上一直就存在“先有丹青,后有水墨”的說法。而且,在中國,所謂繪畫的“繪”,當然也就是指的對于色彩的關注,所以,它才會又被稱為“丹青”??纯刺迫?,就應該能夠想象到,在唐代以前,中國畫一定也是一個色彩絢爛的時代。確實,在那個時代盛行的不是水墨山水,而是青綠山水??纯辞G浩的評價:不但李思訓“大虧墨彩”,而且連吳道子都“亦恨無墨”,就不難遙想當時的色彩絢爛了。當然,后來的水墨山水的大行其道也并非毫無道理,它與中國美學思想的成熟有關,也與中國畫特定的繪畫工具有關。無論如何,“線進色退”是一個確鑿的事實。而我們常說的“絢爛至極趨于乎淡”,無疑也就是對于這一事實的肯定。 可是,問題也存在著另外的一個方面。從筆到墨,把色彩從光里分離出來,而且還原為墨,然后再墨分五彩,這當然是一條正確的道路,可是,這其實也只是中國畫對于一種可能的發展道路的選擇。而且,也恰恰因為他是“反色彩”的,因此也就必然走上“反繪畫”的道路。這個時候的中國畫,已經不是風景畫,而是一個象征—宇宙精神、天地洪荒的象征??墒?,繪畫還是否應該首先是繪畫呢?繪畫是否還應該回到繪畫呢?例如,它能否首先應該是風景畫?遺憾的是,這個問題在很長的時間卻沒有人去想,結果,另外一條可能的發展道路就被疏忽了,或者說,是被擱置了。 看華拓先生的繪畫,給我最大的震撼也恰恰就在這里。他只身闖入的是一片被遺忘的角落,也是一個被遺忘的寶地。一個一度瀕臨失傳的古老畫種,在他的手里開始復蘇,并且煥發了全新的生命。無論如何,有“青山綠水”,就應該有石青石綠,有石青石綠就應該有青綠山水。立足于此,華拓先生的全部努力就無疑是立足于不敗之地。 何況,這還僅僅只是華拓先生的全部努力的開始。他還遠遠沒有止步于此。因為,問題其實非常簡單也非常嚴峻:青綠山水的衰敗也有其自身的原因。這就是它自身的僅僅止步于“隨類賦彩”。因為是“隨類”,因此它就是程式化的,而且,也只是“賦色”。首先,“賦彩”的美學使命,在它還根本沒有開始。本來,“色”到“彩”,必然是美學的關口。色與色之間的交相輝映,以及因此而產生的“氣韻”、產生的“神采”,是一個必須加以回應的挑戰。其次,“隨類”也只是一個初步的探索,隨之而來的,應該還有“隨心”、“隨情”、“隨境”,這一切,才是“賦彩”的全部展開。可惜的是,傳統的中國畫在這樣兩個方面卻都根本沒有真正展開,甚至還可以說,是根本就沒有意識到。然而,令人欣慰的是,我在華拓先生的青綠山水里,看到了這樣的努力。我不能不驚嘆于華拓先生的美學眼光。 更令人欣慰的是,華拓先生的努力也并非盲目?,F在我們到處可以看到一種為探索而探索、為創新而創新的繪畫,在相當多的人看來,探索、創新,就是一張暢通無阻的通行證。只要是探索、創新,就可以無往而不勝,而且,只要是探索、創新,也就不允許商榷,更不允許批評。華拓先生的探索、創新當然不是這樣。其實,重新回到光里,重新讓色彩絢麗起來,這當然是應該的,可是,要像西方繪畫——尤其是印象派繪畫那樣不惜進入到光里去大肆張揚色彩,卻也畢竟不是水溶劑特色的中國畫所擅長的,因此,守住中國畫的筆墨底線,就是十分必須的。我要強調,華拓先生對此保持著清醒的美學自覺。在他的青綠山水里,一方面,色彩的飽和度被大大提升,潑彩、勾線填色,渲染等也頻繁出現,但是,另一方面,筆墨盡管確實被降低到了最低的限度,但是,卻也仍舊還是在底線以內,換言之,也畢竟還沒有拋棄筆墨。一般人認為:“他大膽地在中國山水畫傳統的筆墨中混合著色彩,增強色彩與筆墨的親和度,總結了一套潑彩與填彩、濃墨與顏色相交融的獨特技法,重新整合了中國山水畫筆、墨、色、水之間的關系,讓我們在欣賞中國傳統筆墨的同時,更多地享受到色彩的亮度與純度帶來的審美愉悅?!睂Υ?,我是完全同意的。 還有一點,我注意到華拓先生的青綠山水與他的兩度長達幾個月的青藏之行有著極為密切的關系。我認為,在這個方面,華拓先生也為我們提供了極為可貴的美學經驗?;仡欀袊嫷陌l展道路,其中,從北方到南方,以及從山走向水,無疑是一個重要的動因。這充分說明,“外師造化”在中國的繪畫大師那里絕對不是一句“客套”,正是煙雨朦朧的南方與南方的江河湖泊,給了中國的繪畫大師“以無色勝有色”的美學靈感。而華拓先生的從南方到北方,以及從水走向山,也再次給了他與古代中國的青綠畫家同樣的美學靈感。在這里我要說,有很多的中國畫的畫家也踐行“外師造化”,可是他們卻從來沒有看到過真正的“造化”,還只是沉浸在內心的世界,他們所看到的,仍舊無非還是“中得心源”。因此,他們的“造化”永遠是主觀的、觀念的,“筆墨當隨時代”,在他們也無非只是隨便說說而已。華拓先生當然不是。因此他看到了真正的“造化”,關注一下他的作品里對于面與色塊的處理,再關注一下他的作品里的高原的植被特征對于我們早就已經見慣不驚的江南的植被特征的取代,就知道他已經走得有多么遠,又走得多么的成功。也因此,他從眼前的山水青綠勇敢地回到紙上的青綠山水,就無疑是必然的。 總之,哪怕僅僅就只是因為華拓先生讓丹青重放光彩,我們就必須對他表示祝賀與感謝了,更何況,我們所置身的還很可能是一個讓丹青重放光彩的時代,因此,我們有充分的理由期待:華拓先生會不斷地取得新的成功,會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也會給我們帶來新的欣喜。 責任編輯:王潔 |